2021年底，北京的初冬清朗明丽，五年一次的文学盛会拉开帷幕，指针缓缓走向新的文学时间。近千位作代会代表从全国各地来到北京，带着对新时代文学的思考与实践。在这其中，女作家们无疑是格外具有标识性的存在，一张张真诚的面孔，一句句温暖的问候，成为本次会上的斑斓色彩，正如她们的作品，别出心裁，绚丽多姿，成为当代文学版图中的重要构成。

对乔叶来说，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参加作代会了，四次大会刚好贯穿了她从青年到中年的阶段，写作也随之发生着改变，人到中年，心态更为从容和成熟，写作也处于前有车后有辙、前有村后有店的阶段，也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生活、人性、世界都是那么丰富和丰饶，更着力探询和挖掘自己的疑惑以及所感受到的道德疑难。她最新出版的小说集《七粒扣》，就集中呈现了这些中年感受。“七粒扣”是一味中药，其实是一味时间之药。时间意味着沧桑，意味着经历，意味着伤害，意味着淬炼，同时也意味着治愈。如果能量足够强大，时间意味的其实就是礼物。

老友新知相聚，合影是其中的重头戏。“写作是孤独的劳动，因此有质量的交流就显得尤为重要，可以有效地彼此激励。”乔叶这样告诉我，前些日子整理照片，还翻到了一些以前作代会的合影，十分感慨，其中最多的就是和作家朋友们的合影，尤其是和女作家的合影。有的合影每次都固定同几个人拍，几次会开下来，几乎拍成了微型连续剧。不过，这些合影又岂止是合影？对她们来说，这是文学生命的立此存照，聚集着难以言喻的丰富信息，更印证着温暖的同道之谊。

来自贵州的肖勤是第一次参加作代会，此前文学已经陪伴了她二十多年。她愿意同我谈起一些经历，比如在雪花飘飞的冬季四处搜集牛粪、稻草和竹筒，在广袤的田野上制作上千个大馒头似的有机堆肥。正月，农村家家户户都还沉浸在节后微醺的醉意中时，她们已经冒着寒风和薄雪满山遍野查看堆肥效果……这些听起来独特而浪漫，但实际上繁重杂乱且无休无止。是文学教会她在这个世界里寻找到一颗颗种子，教会她在广袤的原野上保存敏锐的女性视角去阅读和观察。这样的经历和思考让她发现，人性是一种奇特的存在，每个平凡的人生和普通的面孔下都有暗流涌动、都有梦想拔节生长。她说，这么多年过去，许多人和事都流水一样逝去，但那些带着文学命题的问询却从未终止，“我喜欢去探究一个个平凡面孔后面的野心与理想，更喜欢那些野心如同春天草原上蓬勃盛开的野花，其实所谓野心，不过是平凡人的担当与善良，它们不比日月更明亮，却如星辰在夜空美好地闪烁，它们让我更加相信，无论我们身处何地，从容或是艰难，只要努力延展生命，总会有光照亮。”

青年作家马小淘是第二次参加作代会，上一次还是八代会，在她回忆里那时的自己很年轻，对世界充满好奇，又极力地掩饰，假装泰然自若。在会场上看见很多精神矍铄的老作家，激动之余有点怀疑自己对文学是否会有他们那样长久的热情。同时年轻的她又非常自信，认定自己很有才华。如今十年过去，经历了写作中的挫败和艰苦，她愈发确认了自己对文学的深情，也磨掉了莽撞的自信，在一次次自我怀疑中鼓励自己重新意气风发。最近，她推出了一个短篇叫《有意思的事多了》——“对我来说，文学依然是最有意思的事情，让我更勇敢热爱这辽阔微妙的世界，也给予我珍贵的清醒。希望我可以写一些朴素平凡的事，一切好像就是真的，符合日常的逻辑，在这个前提下，又有意思极了，透着健康的生机勃勃。”

疫情之中，一切都打上了特别的印记。这次作代会，马小淘和同时参会的母亲虽都是代表，但却在不同的代表团和驻地，只能在会场上求偶遇，颇有点“咫尺天涯”的意思。同样因为会议实行闭环管理，以前和老朋友们简单的谈天说地也显得格外奢侈，但这可能会成为一份特殊的记忆，让大家对文学的思考多些特殊的意味。

从温暖的深圳来到寒冷的北京，吴君格外激动，她很高兴能作为广东代表参加十代会，觉得这不仅是荣誉，更意味着责任和使命。过去二十多年创作中，她始终聚焦深圳这座城市中普通人的喜怒哀乐，努力记录时代的风云际会，从某种程度上说，深圳叙事已经成为她的文学系统工程，并不断向前推进。在她眼里，深圳是全国改革开放最为特殊的存在，积极而深远地影响着全国的思想解放、社会变革、经济发展，同时也深刻改变和影响着个体的命运。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和变幻、激荡的价值冲突面前，如何展现深圳人的生活，如何书写这片火热的土地，如何在作品中体现认识世界，感知生活的能力和信心，对每位作家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课题。

吴君认为，自己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，是文学的受益者。眼下深圳正进入前所未有的黄金发展期，深圳作家生逢创作和成长的盛世，作为一名长年生活、工作在深圳的作家，接下来，她将认真学习领会大会精神，在今后的创作中，努力深入生活，不断参与社会实践，在思想上与时代同步，题材上不断突破，技术上不断创新，对深圳经验进行深度挖掘，跳出“身边的小小的悲欢”，走进实践深处，观照人民生活，表达人民心声，努力创作出体现关怀、鼓舞士气、振奋民心的文学作品。

这些年来中国网络文学发展迅猛，势头强劲，一批网络作家创作出许多优秀作品，匪我思存便是其中之一。五年前，她曾在初冬时节来京参加九代会，隆重的大会、精彩的发言、仰慕已久的文学大师都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。一切似乎还历历在目，十代会又再开启。在她看来，作代会是中国作家最隆重的盛会，能够被推选为代表非常荣幸，作为新文艺群体的一员，这是十分宝贵的机会，是责任，也是荣誉。

网络创作依然怀有大理想，关注大命题。她说，在中国，有千千万万书写者，新文艺群体包括网络作家诞生不久就被广大群众接纳，并成为文学界中的一员，这是幸运。改革开放以来，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，各种文学作品更加丰富，作为互联网大国，我们的网络文学蓬勃发展，成为对外文化输出交流的窗口，这是发达的互联网技术给予网络作家的幸运，也是时代赋予网络作家的责任。此次参会，她将同广大作家一起，认真学习，深入交流，不辜负作为代表的那份幸运和那份沉甸甸的责任。

内容来源：《文艺报》2021年12月14日3版